编辑推荐
这个版本的《昆虫记》译自法国德拉格拉夫出版社1923-1925年原版,译者为“科学松鼠会?小红猪翻译组”科普达人,并特约专业昆虫研究者严莹审读校订。“果壳网”Ent、《博物》杂志张辰亮诚意推荐。
先前的译本大多翻译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当时网络还不够发达,几乎有一个共同的缺陷,就是昆虫名称大都根据法语俗名直译,不够严谨。如第十四章的主角孔雀天蚕蛾,法语俗名直译为大孔雀蛾,或大孔雀蝶。如果用这个名称在网络上搜索,就只能找到《昆虫记》中译本相关的资料,查不到具体的物种信息,更找不到学术界对于这种昆虫的描述。再比如,文中描述理纹欧螈幼体的鳃好像小小的红珊瑚,很多译本都译成“小蝾螈”“小蛛螺”,并将“鳃”错译成“梭形尾巴”,而如果运用正确的查找方式找到学名和图片资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谬误。
本书以严谨的图片资料为参照,精心绘制61幅写实插画,还原昆虫、节肢动物、软体动物、植物每个细节,科学与艺术兼得,万物有灵且美。
国家教育部推荐读物 语文新课标必读十大名著
名家翻译:百万级畅销书《追风筝的人》《小王子》《与神对话》译者李继宏、《哈利?波特》译者马爱农、著名童话作家马嘉恺、复旦大学外文学院副教授雍毅等倾情翻译,献给孩子们最好的翻译版本
名师解读:“果壳网?科学松鼠会”科普达人、北大教授、英国兰卡斯特大学硕士生精彩解读,让孩子快速了解名著
详尽注释:将生僻词、重要人物、难解背景,都逐一做了详细注释,难读字还有拼音,方便诵读,轻松理解名著无障碍
精美插图:来自美国芝加哥艺术学院等著名院校的年轻插画师们为这些书配上精美插图,历时两年,用心绘制,每一幅都具有收藏级别的艺术品质。这些画增加了名著的趣味性,让阅读更加生动有趣。
给孩子量身定制的环保阅读体验:3个月的船期,专程从瑞典进口环保轻型纸,纯天然杉树木浆的气味,未经化学漂白,78 度白有效保护视力。手感柔软轻盈,尽最大可能减轻孩子书包的重量。
为什么会挑选这10部名著呢?
阅读这些名著,可以养成良好的品质
《朝花夕拾》——美好。精选鲁迅先生最好的散文,优美的文字,关于故乡、风筝、雪、枫叶……让孩子感悟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美好,使得他们能更好地观察身边的细节,并且学习中文最好的写作语言。
《假如给我三天光明》——勇气。面对挫折时候,学习海伦自强不息的坚毅精神。
《汤姆?索亚历险记》——自信。在无人小岛、迷宫岩洞、凶杀案墓地一次次的历险中,小汤姆从一个怯懦的男孩,成长为一个勇于承认错误、自信面对一切的小男子汉。
《伊索寓言》——智慧。来自古希腊一个个脍炙人口的寓言故事,那是人类智慧的结晶。
《绿野仙踪》——爱心。一个平凡的小女孩,和狮子、稻草人、铁皮人一起,用爱打败了女巫,也回到了亲人的身边。懂得了爱,孩子才能拥有懂得珍惜的品德。而有爱,我们的孩子才能不自私。有爱心的孩子,才会回报父母,会关心他人。
《木偶奇遇记》——诚实。在孩子发展的特定阶段比如学龄前,由于孩子还不能区分想象和现实的区别,会做出一些让成人觉得在编造瞎话的举动。小匹诺曹的经历,恰恰是这些孩子生动的写照。鼓励孩子承认自己的错误,承担责任。诚实的孩子才能得到大家的信任。
《海底两万里》——责任。这是一个在鹦鹉螺号潜艇上发生的故事。尼摩船长一行人从太平洋出发,经过珊瑚岛、印度洋、红海、地中海、大西洋,看到海中许多罕见的动植物和奇异景象。途中还经历了搁浅、土著围攻、同鲨鱼搏斗、冰山封路、章鱼袭击等许多险情。伙伴们的相互帮助,以及对朋友的责任,让人深深感动。
《昆虫记》——快乐。昆虫的世界妙不可言,法国著名昆虫学家用平易近人的随笔记录下昆虫们的生活。这个世界不仅仅是由人类构成,努力和大自然和谐相处,拓宽自己的世界,会找到更多快乐的源泉。
《格列佛游记》——想象。故事以船长格列佛的口吻,叙述他在小人国、大人国、飞岛国、慧马国的奇特游历经历。这些故事能够培养孩子的丰富想象力,有想象力的孩子会有更美好的未来。
《瓦尔登湖》——简朴。居住在瓦尔登湖旁,和大自然做朋友,过着简单的生活,这样就很好。不看重物质条件,不攀比,追求自然,重视内心和思维的富有,才是美丽的。
名人推荐
《昆虫记》的中译本多如牛毛,但堪称佳作的几乎没有。这个中译本首先做到了动植物的中文名正规科学,这才对得起法布尔昆虫学家的身份。其次,文字语句通顺优美,不辜负《昆虫记》文学巨著的地位。如果让我选一本好的中文版《昆虫记》,我就推荐这本。——《博物》杂志张辰亮
有许多人看过自然,有不少人看见过自然,但是几乎没有人像法布尔这样,亲身参与过自然。——“果壳网”Ent
昆虫是世界上种类最多的动物,它们形态多变,富有魅力,让我们和法布尔一起保留孩童般的天真和好奇,满怀深情与希望地探索这些有趣的小生命吧。——科普作家 三蝶纪
打开这本书的时候,第一次,我忘了这个世界。小虫子很忙,和人一样,有许多事,有一份生活。它们要过完自己的生活,很努力,可时常有意外发生——鸡一啄,蜘蛛网一动,一阵雨,都可能中断他们的生计;或仅仅是小学生放学蹦蹦跳跳,都有可能。虫子太小,不能抵抗外界万物的变动,倒霉的可能性就无限多。看蝉唱完歌,从树上掉下来,就为它庆幸,到底唱完了;秋天,蚂蚁把它抬走,一点一点……这就是我对昆虫世界最不美丽的看法。你从微小进入,发觉越来越宽阔盛大。——顾城
法布尔的一生,可以说是为昆虫的一生。作为昆虫学家,他不仅研究昆虫,而且描写昆虫,他那卷帙浩繁的《昆虫记》不仅是科学著作,可以说,他透过昆虫世界所书写的,是关于生命的诗篇。——刘心武
他以人性观照虫性,并以虫性反观社会人生,看《昆虫记》比看那些无聊的小说戏剧更有趣味,更有意义。——周作人
法布尔是“讲昆虫故事”“讲昆虫生活”的楷模。——鲁迅
以专注的观察、深刻的洞察力和亲切的情感观察那些最卑微的小生灵,并做出了伟大的发现。——法国前总统 雷蒙德?庞加莱
无法效仿的观察家。——达尔文
《昆虫记》不愧为“昆虫的史诗”,法布尔不愧为“昆虫界的荷马”。——雨果
这个大学者像哲学家一样去思考,像艺术家一样去观察,像诗人一样去感受和表达。——罗丹
法布尔那些极富天才的观察令我痴迷得毫无倦意,在一种持久不衰的期待中使愉悦感得到满足,这种满足,就和痴迷
媒体推荐
《昆虫记》的中译本多如牛毛,但堪称佳作的几乎没有。这个中译本首先做到了动植物的中文名正规科学,这才对得起法布尔昆虫学家的身份。其次,文字语句通顺优美,不辜负《昆虫记》文学巨著的地位。如果让我选一本好的中文版《昆虫记》,我就推荐这本。
——《博物杂志》张辰亮
有许多人看过自然,有不少人看见过自然,但是几乎没有人像法布尔这样,亲身参与过自然。
——“果壳网”Ent
内容简介
《昆虫记》1879年,法国著名昆虫学家让-亨利·法布尔买下塞里尼昂镇附近乡村一块荒地,种上百里香和薰衣草,邀请心爱的虫子们到来。他向红牧蚁发问,为什么它们永远不会迷路?萤火虫这个提灯笼的家伙,到底靠什么来发光?在他眼中,圣甲虫的工具包就像一个神奇的科技博物馆,蜾蠃是技术高超的建筑师,而花金龟如同馋嘴的小孩,总会吃得瘫倒在又甜又黏的水果旁边酣睡。法布尔用了一生时间忠实记录着奇妙的昆虫世界,达尔文盛赞他是“无法效仿的观察家”。《昆虫记》原版共十卷,本书精选了一百二十多种中国读者耳熟能详的昆虫,由“科学松鼠会·小红猪翻译组”科普作者戚译引精心翻译,并特约专业昆虫研究者严莹审读校订,六十一幅写实插画精准还原每个细节。愿这十六篇观察笔记为您开启另一个世界的神秘之门。
作者简介
让-亨利?法布尔
Jean-Henri Fabre(1823年12月21日-1915年10月11日)
法国著名昆虫学家、文学家,1907年完成《昆虫记》全十卷。这套书精确地记录了他进行的观察,揭开了昆虫生命与生活习惯中的许多秘密,被世人誉为“昆虫界的荷马” “动物心理学的创导人”,达尔文盛赞法布尔为“无法效仿的观察家”。
译者
戚译引
科普翻译爱好者。曾就读于中山大学中法核工程与技术学院,见习于《环球科学》杂志,“科学松鼠会?小红猪翻译组”成员,现在“果壳网”就职。
目录
P001荒石园∣L’Harmas
你们探索死亡,而我探索生命。
P011圣甲虫∣Le Scarabée sacré
它们的工具包就像一个科技博物馆,各种挖掘工具一应俱全。
P031多毛长足泥蜂∣L’Ammophile hérissée
这个外科手术专家每一次出手,都精确得如同拿着尺子在丈量一般。
P041蜾蠃∣Les Eumènes
它知道如何将实用与美观合二为一,圆顶房子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家的杰作。
P055红牧蚁∣Les Fourmis rousses
无论道路多么曲折坎坷,它们总能满载食物回家,这是依靠嗅觉还是视觉的指引?
P072法国狼蛛∣La Tarentule à ventre noir
这是位大胆的猎人,它全靠自己的技艺谋生。
P091天牛∣Le Capricorne
幼虫能够清楚地预见未来,冒着生命危险准备好逃生之路。
P103蝉出地洞∣La Cigale-la sortie du terrier
若虫通过这个气象观察站,了解外面的天气变化,以便迎接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P111蝉的羽化∣La Cigale-la transformatton
它就像体操运动员一样完成了高难度动作,卓越的平衡能力让人惊讶。
P120负葬甲∣Les Nécrophores-l’enterrement
这个入殓师平时动作僵硬迟缓,掘墓的时候却出奇麻利。
P133蟋蟀的歌唱和交配∣Le Grillon-le chant-la pariade
求爱的歌声再次响起,中间夹杂着片刻的静默和低低的颤音。让我们看看你的乐器吧!
P147大蝼步甲∣Le Scarite géant
它们能像火枪一样喷出灼热的气体,点燃捕食者的胡须。
P158欧洲榛实象∣Le Balanin des noisettes
准备了美味佳肴,把不速之客拒之门外,无忧无虑的隐士就在里面不断长大,长胖。
P170孔雀天蚕蛾∣Le Grand-Paon
棕红色天鹅绒外衣,白色的毛皮领带,翅膀中间的大眼睛如同彩色的虹膜,美貌非凡。
P186花金龟∣Les Cétoines
它吃得瘫倒在水果旁边,就像一个酣睡的馋小孩,嘴角还沾着面包屑和果酱。
P202大萤火虫∣Le ver luisant
这个提灯笼的家伙,到底靠什么来发光?
P215学名翻译对照表∣Tableau comparatif des noms
前言
荒石园
这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地方,“这是我的愿望”。一小片土地,不用太大,但要有篱笆的保护,来隔绝马路上的喧嚣;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它贫瘠,被太阳烤得火热,却是蓟草和膜翅目的生灵喜爱的家园。我可以免受来往行人的打扰,向沙泥蜂和泥蜂发问,专心投入到这场艰深的学术研讨会中。一问一答之间,实验是独有的语言。四处奔波会浪费时间,遥远的路途又让人心烦气躁,而在这里,我不必跑得太远,就能制定一份偷袭计划,布下陷阱,随时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这是我的愿望”,我的梦想,它始终被我精心呵护,而未来变幻莫测,使得它如此遥不可及。
在田野里搭建一个实验室并非易事,尤其是在每天都为生计发愁的艰难时期。四十年来,我一直在以不可动摇的勇气和这穷困潦倒的生活搏斗。朝思暮想的实验室终于落成,这是我孜孜不倦、顽强奋斗的结果,其中的艰辛无以言表。也许接下来我需要一点儿闲暇时间,这是个更重要的条件。之所以要说也许,是因为我仍然没有完全摆脱苦刑犯的枷锁。但我的心愿终究是实现了。噢,也许我来迟了,我可爱的虫子们!我担心,当山珍海味终于呈现在面前,我却已经老得掉光了牙齿,无福消受。是的,有点儿晚了。最初的海阔天空,如今只剩下一小片局促得令人窒息的穹顶,一天比一天更低沉阴郁。除了那些失去的东西,我对过去无怨无悔,甚至从不曾怀念消逝的青春。我没有任何遗憾,也不抱任何希望。岁月已将我侵蚀得面目全非,我甚至开始质疑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废墟之中,还有一道残垣屹立不倒,安稳如山,那是我对科学真理的衷心热爱。我心灵手巧的昆虫们啊,我能否凭着这份热情,为你们的历史郑重地添上几页?
我满怀美好的心愿,但会不会力不从心?为什么我把你们冷落了这么长时间?一些朋友因此责怪我。啊!请告诉朋友们,你我共同的朋友们,我没有忘记你们,也并非因为懒惰而忽视你们、抛弃你们。我在乎你们,我相信,节腹泥蜂的巢穴里藏着更有趣的秘密,等待我们去发现;泥蜂的狩猎还会带来更多的惊喜。但我没有时间。我单兵作战,孤立无援,苦苦对抗这凶险的命运。在高谈阔论之前,生活还要继续。把我的话转告它们吧,它们会宽恕我的。
其他人批评我的语言,认为它不够严肃,或者说,缺乏那种死板的学究气。他们认为,如果一篇文章能让人毫不费力地读完,那么它就没有蕴含着真理。按照他们的说法,只有晦涩难懂的文章才是深刻的。来吧,你们!你们这些手持长矛、身披铠甲的昆虫,请来为我辩护,为我作证!告诉他们,我与你们是多么亲密无间;我带着怎样的耐心进行观察,又怎样一丝不苟地记下你们的一举一动!你们的证词是一致的:我的文字里虽然没有空洞的公式,没有一知半解的胡言乱语,但每字每句都是我所观察到的事实,不多,也不少。如果其他人想对你们发问,也会得到同样的答复。
我亲爱的虫子,如果你们没法说服那些无理取闹的人,是因为我没有将你们描写得令人生厌,那就让我亲自告诉他们:“你们把昆虫开膛破肚,而我研究的是鲜活的生命;你们将昆虫塑造成恐惧和怜悯的对象,而我要激发人们对昆虫的喜爱;你们在刑房和屠宰场一般的实验室里工作,而我在蓝天之下、在曼妙蝉鸣中观察它们;你们用化学试剂检测细胞和细胞质,而我研究本能高级的表现形式;你们探索死亡,而我探索生命。我为什么不把我的想法都说出来呢?野猪会把清澈的山泉搅得一片浑浊,博物学本该成为年轻人引以为荣的事业,却因为细胞研究的突飞猛进而变得令人生厌。有识之士和哲学家有朝一日也许会对‘本能’这个深奥的问题产生兴趣,如果说我是为他们写作,那么我可以说,我也为年轻人写作,希望能让他们爱上令你们如此憎恶的博物学,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所以,在保证严格尊重事实的前提之下,我尽量避免把文章写得像你们的科学论文一般。唉!论文读起来常常像休伦人的语言一样晦涩难懂!”
但目前来说,这还不是我的工作。我要谈谈我心爱的土地,我要细心耕耘,把它变成观察鲜活昆虫的实验室。在这个小村庄的灯火阑珊处,我终于拥有了它。这是一片荒石园。在当地方言中,荒石园(harmas)指的是未经涉足、布满碎石,连百里香都无法生长的土地。它实在太贫瘠,没有耕种的价值。春天,绵羊偶尔经过,吃一点儿草。不过,乱石之下还有着红色的土壤,所以我的荒石园并非完全荒芜,听说这里还长过葡萄藤。实际上,如果你挖坑种树,还会发现到处是珍贵的树根,因为岁月久远,几乎炭化。在各式各样的农具中,只有三齿大叉能撬动如此坚硬的土地。很遗憾,这里最初的植被都已消失,再也看不到百里香和薰衣草的身影,看不到一丛丛的胭脂虫栎——这是一种低矮的栎树,一抬腿就能跨过去。这些植物,尤其是前两者,对我而言是有用的,蜜蜂和胡蜂需要采食它们的花蜜。我不得不在耙过的土地上再次种植这两种植物。
一些植物很快不请自来,在这里肆意繁衍。它们总是首先出现在被耕耘过的土地上,随后定居下来,生生不息。偃麦草,这是一种讨厌的禾本科植物,就算你和它斗上三年五载,也没法彻底消灭它。在数量上占第二位的是各种矢车菊,它们全身都是尖锐的刺,张牙舞爪,凶相毕露。它们中有黄矢车菊、丘陵矢车菊、星苞矢车菊和粗星蓟,其中以黄矢车菊数量最多。
在这乱麻般的矢车菊丛中,一枝金黄蓟傲然挺立,如同巨大的枝形烛台,橙黄色的花朵就是上面的火焰,它的刺如同钉子般尖锐。上方是一株伊利里亚大翅蓟,它的茎稀稀落落,一根根挺得笔直,足有一两米高,顶端的花朵好像粉红色的绒线团,它的刺与西班牙洋蓟相比毫不逊色。还有蓟中的小矮人家族:首先是猛蓟,它简直武装到了牙齿,就算是采集植物的人都会觉得无从下手;随后是翼蓟,它长着浓密的叶片,叶脉的末端特化成一根根尖刺;还有黑叶飞廉,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插满了针的玫瑰花结。在这些蓟之间的空地上,露莓带刺的茎匍匐生长,这是树莓的近亲,会结出带蓝色的果实。想要闯进这布满荆棘的丛林,探访昆虫产卵的巢穴,我们得穿上长及小腿的靴子,否则双腿就会被刺得鲜血直流,又疼又痒。只要土壤中还保留着一些春天的雨水,这片植物就不会失去它们狂野的生命力。各种矢车菊开出大团大团的黄色花朵,给这里铺上了一张地毯,上面是西班牙洋蓟堆成的金字塔和大翅蓟柔软的茎。当干燥的夏日来临,便只剩下满地枯枝败叶,一根火柴就能燃起熊熊大火。这就是我拥有的土地,或者说它本来就是这样。这是我心爱的伊甸园,它让我与昆虫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经过四十年的艰苦抗争,我终于拥有了它。
我将它称为伊甸园,就它对我的吸引力来说,这个称呼并无不当。虽然这片土地十分贫瘠,从来没有人愿意在这里撒下一把芜菁的种子,但它却是膜翅目昆虫的天堂。茂盛的矢车菊和蓟将附近的昆虫吸引而来,在我观察昆虫的研究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昆虫聚在一起。各种能工巧匠济济一堂,有以捕杀各种猎物为生的捕食者,有建房子的泥瓦匠,有用棉线纺纱的纺织工,有将叶子或花瓣裁剪成零件的组装工人,有锯木头的木匠,有在地下挖出坑道的矿工,有吹气球的工人。还有谁?我也数不清了。
这是谁呀?黄斑蜂,它正忙着把黄矢车菊茎上蛛网般的绒毛收集起来,团成一个绒球,骄傲地用大颚叼在嘴里。它要把这个绒球搬到地下,做成盛蜂蜜和卵的毛毡袋。那些正在激烈地争夺战利品的又是谁?切叶蜂,它们的腹部下方长着黑色、白色或火红色的花粉刷。它们要离开这一片矢车菊,去附近的灌木丛切下椭圆形的叶片,用来制造盛食物的容器。那边几位穿着黑丝绒衣服的又是谁?是石蜂,它们加工泥巴和砾石。在荒石园遍地的乱石上,到处是昆虫们的建筑。哎,那些大声嗡嗡叫着,猛地腾空飞起的是谁?那是条蜂呀,它们住在旧墙和附近向阳的斜坡上。
现在我们看到的是壁蜂,一只正忙着在蜗牛螺旋形的空壳上建造蜂巢,另一只把一小段干枯的露莓茎挖空,为幼虫准备一个圆柱形的婴儿房,它还会用隔板将婴儿房分成几层。第三只壁蜂把一段被切下来的芦苇当成了天然的管子。第四只霸占了石蜂的空巢,成了不交房租的房客。还有长须蜂,它们中的雄性有着长长的触角;准蜂的后足上有巨大的毛刷,用来收集花粉;还有庞大的地蜂家族,腹部纤细苗条的隧蜂……以及其他的昆虫,我就忽略不计了。如果要一一细数这片矢车菊中的房客,那几乎得把整个蜜蜂家族都算上呢。我曾经把我新发现的昆虫呈给波尔多的一位昆虫学家——学识渊博的佩雷教授,他惊讶地询问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捕猎技巧,居然能捉到那么多的昆虫,其中还不乏新发现的品种。实际上,我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对捕捉昆虫也没什么热情。相比用大头针钉在盒子里的标本,我更喜欢观察昆虫在大自然中劳碌的样子。我之所以能捉到那么多昆虫,一切都得归功于我那片长满了矢车菊和蓟的荒石园。
我何其幸运,在这些采蜜者中间还生活着一个捕猎者的部落。泥瓦匠们在荒石园里四处忙碌,堆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沙丘和小石堆,那是它们用来建造墙壁的材料。工程进展十分缓慢,于是这些材料都被人霸占了。石蜂三五成群,挤成一团,在石块的缝隙里过夜。蓝斑蜥蜴找了一个藏身的洞穴,等着捕猎路过洞口的金龟子。它胆大包天,无论是人还是狗,只要靠得太近,它都敢张开大嘴扑上去。白顶鵖披着一身白色羽毛,只有翅膀是黑色的,看起来像个多明我会修士。它喜欢蹲在最高的石块上,短促地哼着乡村小调。它的巢一定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里面有天蓝色的卵。小修士消失在乱石之间。真遗憾!这是一个迷人的邻居,相较之下,我可一点都不怀念蓝斑蜥蜴。
沙土还为另一些族群提供了庇护所。沙蜂正在打扫地穴的门槛,在身后抛下一把把尘土。掘土蜂咬住螽斯的触角把它拖走,一只大唇泥蜂正在把捕到的叶蝉拖进地窖里。后来,泥瓦匠把这些捕猎者都赶走了,这让我深感遗憾。不过,如果我想把它们召回来,只要再砌起几个沙堆就好,它们很快会住进去的。
也有一些捕猎者留下来,尽管它们的家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有沙泥蜂,我曾在春天或秋天看见它们在花园中的小径和草地上飞来飞去,寻找毛毛虫;有警觉的蛛蜂,它们拍着翅膀,四处搜寻蜘蛛的踪迹。个头最大的蛛蜂会捕食法国狼蛛,这种狼蛛的巢穴在荒石园里并不少见,那是一种垂直的深坑,洞口还有用稻草和蛛丝编成的围栏。如果你朝坑里望去,你会看到蜘蛛的眼睛像钻石一般闪闪发亮,但大多数人会对这样的景象感到恐惧。对蛛蜂来说,这样的猎物是多么危险!现在,在夏日午后的酷热中,红牧蚁从蚁窝出发,开始了一场艰苦的远征,它们要去俘获奴隶。如果时间充裕的话,我们可以跟着它,看看这场狩猎。在一小片茂盛的牧草上,还能见到长达一法寸半的土蜂,它们懒洋洋地飞着,然后钻进草丛中,拖出一条肥大的虫子,那是某种鳃角类金龟子的幼虫,比如犀金龟或花金龟。
这里有多少昆虫等待我去研究啊,而且我还没说完!人们抛下了这块地,留下闲置的房子。人去楼空之后,动物们便前来占领这片清静之地。莺在丁香丛中筑巢;翠雀在茂盛的柏树中隐居;麻雀把破布和稻草搬到瓦片下;金丝雀从南方飞来,在梧桐树梢头歌唱,它那柔软的窝只有半个杏那么大;红角鸮每晚发出单调的鸣唱,如同笛子一般;还有象征雅典娜的纵纹腹小鸮,每天都能听到它呜呜咽咽的叫声。房子前面有一个大水塘,里面的水来自向村里的喷泉供水的渡槽。到了繁殖的季节,方圆一公里内的两栖动物都会在这里聚集。黄条背蟾蜍就常在这里约会,它们有的能长到盘子大小,背上有一条窄窄的黄色条纹。当暮色降临的时候,产婆蟾在池塘边沿跳来跳去,雄性的后腿上挂着一串串的卵,每个卵都像胡椒那么大。这些慈爱的父亲远道而来,只为了把珍贵的卵袋放到水里,然后它就藏到石板下,发出铃铛般清脆的鸣叫声。还有雨蛙,它们不是躲在树叶间呱呱叫,就是忙着潜水,姿态优雅。五月的夜里,池塘变成了一个嘈杂的交响乐团,蛙声震耳欲聋,吵得人寝食难安。我们得采取严厉措施,来解决这个问题。能怎么办呢?一个被吵得睡不着的人可是很凶的。
膜翅目的昆虫们更加大胆,它们甚至敢强占我的隐庐。白边切叶蜂在我门槛边的一小堆瓦砾里筑巢,我进门的时候得小心别踩坏了它的窝,别踩死了正在忙活的矿工。我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这种专门捕捉蝗虫的切叶蜂了。我刚刚认识它时,曾顶着八月里火辣辣的太阳,走上几公里的路,才能见到它。现在,它就在我家门前,我们成了亲密的邻居。关着的窗户还为壁泥蜂提供了温度适宜的居所,它在石砖墙上用泥巴做了一个窝。这种泥蜂捕食蜘蛛,百叶窗上刚好有个小洞,它就从那里钻进它的巢穴。还有几只石蜂把巢搭在百叶窗的线脚上,一只蜾蠃在半开的屏风下部建起它的小圆顶。胡蜂和马蜂是我餐桌上的常客,它们常常飞过来,看看我们吃的葡萄是不是熟透了。
这里的生物数量繁多,种类齐全,而且我还远远没有把它们一一列出来。如果我能让它们开口说话,它们的对话一定十分有趣,足以慰藉我的孤独。这些可爱的生灵有的是我的旧交,有的我才刚刚认识,它们都在这里捕猎、采蜜、筑巢。而且,如果要换一个地方进行观察,附近几百米处就是山坡,那里生长着一丛丛的野草莓、岩蔷薇和欧石楠,那里有沙蜂喜爱的沙地,那里的泥灰岩坡地住满了各种膜翅目的昆虫。正因为预见到这里丰富的物种,我才逃离城市来到乡村,给萝卜除草,给莴苣浇水。
人们投入了巨额资金,在大西洋和地中海沿岸建起实验室,解剖对我们来说意义不大的海洋动物;人们大量使用功能强大的显微镜、精密的解剖仪器、捕捉动物的机关,出动大批的渔民和小船,建设许多水族馆,只是为了研究某种环节动物12的卵黄如何分裂,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要研究这个问题。我们瞧不起陆地上的昆虫,然而它们和我们息息相关,它们为普通生理学提供了无价的资料,有些昆虫还会毁坏庄稼,危及我们的公共利益。什么时候能有这样一个昆虫实验室,不研究泡在三六烧酒里的昆虫尸体,而是研究活生生的昆虫,并观察昆虫的本能、习性、生活方式、劳动、抗争和繁衍,让农业和哲学从中获得启发?深入了解一种会毁坏葡萄的昆虫,也许要比知道某种蔓足亚纲动物的一根神经末梢长什么样重要得多;用实验确定智能与本能之间的分界,通过比较动物界的现象来解释人的理性是否可以改变,这也比知道甲壳纲的生物有多少触须重要得多。为了弄清这些大问题,我们需要大量的研究人员,现在却一个人也没有。研究软体动物和植虫成为流行的风尚。人们用拖网探索海底,却对脚下的土地几乎一无所知。我等待着这种风气发生改变,与此同时,我开辟了荒石园这个实验室,用来观察鲜活的生命,并且没有花纳税人一分钱。
后记
19世纪末,法国南方的塞里尼昂,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行走在田间。他的皮肤被强烈的阳光晒得很黑,双手十分灵巧,时而拨开草叶和石头,寻找虫子的踪迹,时而趴在地上,盯着昆虫洞穴如痴如醉地看上半天。
农民们把他当成怪人,说他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掌握着什么发财的秘密。然而,就是这个怪人法布尔,写出了十卷《昆虫记》,并两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雨果称赞他是“昆虫界的荷马”,达尔文说他是“无法效仿的观察家”。
1823年12月21日,让-亨利?法布尔(Jean-Henri Fabre)出生在法国南部小城圣莱翁的一个农民家庭。他在祖父的农场上度过了美好的童年,那里的自然风光、父亲赠送的动物识字书、一本《拉封丹寓言》,构成了他最初的启蒙教育。
19世纪的法国正处于城市化、工业化转型的初期,传统农业和手工业受到极大冲击,大批农民被迫离开家乡,到新兴小城市或其他乡村艰难谋生,法布尔一家也是如此。法布尔在一间用谷仓改造的乡村小学教室里读了三年,随后就跟着父母四处搬迁,他当过教堂侍童,也卖过水果。他的父亲曾开过一家经营惨淡的小咖啡馆,由于家境贫困,父亲多次要求他放弃学业,但法布尔抓住一切免费机会上学,还掌握了拉丁语和希腊语。
在法国,学生通过高中毕业会考后可以直接申请就读普通的大学,也可以继续读预科班,再报考更好的高等专科院校。读预科班一般需要两三年时间,但法布尔只读了一年,就以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十七岁就进入了师范学校。两年后,他从学校毕业并当上了小学教师。在南部城市卡庞特拉教书期间,他一直坚持自学。同时,他受到法国著名博物学家莱昂?杜福尔(Léon Dufour)作品的影响,对研究昆虫产生了兴趣。
1849年,二十六岁的法布尔前往南科西嘉省首府阿雅克肖担任初中教师,收入也增加了。他开始充分利用闲暇时间研究昆虫,并跟随动物学家阿尔弗雷德?莫坎恩-丹东(Alfred Moquin-Tandon)学习了关于昆虫、节肢动物、爬行动物等方面的知识。阿雅克肖位于科西嘉岛,属于地中海气候,地理环境丰富多样,整个岛屿按海拔高度可以分为海岸带、山地带和高山带,孕育了多种多样的生物,是研究昆虫和海洋动物的好地方。1853年,由于种种原因,法布尔不得不离开这里,回到家人身边,在法国东南部阿维尼翁的一所重点中学教授物理和化学。
此后,法布尔在阿维尼翁生活了十八年,并在此期间陆续发表论文,介绍自己的观察成果。在1854年冬天,他读到杜福尔关于节腹泥蜂的一篇论文,这种昆虫在他生活的旺图山一带很常见,他便着手进一步研究。次年,他发表了一篇论文,题为《节腹泥蜂的习性及其长时间保存鞘翅目昆虫供幼虫食用的方法》(Observations sur les m?urs des Cerceris et sur la cause de la longue conservation des Coléoptères dont ils approvisionnent leurs larve)。这篇论文修正了当时杜福尔的错误观点,赢得了法兰西学会的赞誉,获得了1856年的蒙第雍奖(Prix Montyon)。杜福尔还给他写信表示祝贺。
1855年,法布尔在巴黎通过论文答辩,获得了博士学位。从此,这个来自法国南部偏远地区的乡村教师凭着不懈努力,终于踏入了学术圈。
法布尔充分利用法国南部的自然资源,对膜翅目、鞘翅目的多种昆虫进行了仔细观察,发表了多项研究成果,并和一些当时有影响力的学者成了朋友。连著名的生理学家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都曾专程前来拜访,向他请教关于家蚕的问题。
1866年,在多位学者的举荐下,法布尔成为阿维尼翁博物馆的馆长。翌年,法布尔的仰慕者、当时的法国教育部长维克多?杜鲁伊(Victor Duruy)前来拜访。由于他的推荐,法布尔获得了法国荣誉军团勋章,并得到了拿破仑三世的接见。
杜鲁伊任命法布尔到成人夜校任教,课程对公众开放。他的植物学课程大受欢迎,吸引了大批好奇的村民,也得到了有识之士的欣赏。然而好景不长,由于立法允许女性接受世俗的中学教育,杜鲁伊受到保守人士的猛烈抨击,被迫辞职,法布尔也受到牵连,保守人士批评他在课堂上对中学女生讲解授粉过程和花朵解剖结构。这所夜校仅仅办了两年就被迫关闭,法布尔也不得不离开耕耘二十八年的讲台。
全家人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困顿。好在法布尔的好友、著名的英国经济学家约翰?穆勒(John Stuart Mill)慷慨解囊,给了他三千法郎,让他举家迁往奥朗日。
法布尔在奥朗日生活了八年,靠编写教材为生。他先后出版了许多关于数学、植物学、动物学、化学等方面的教材,这不仅带来了可观的收入,也使得他的文风逐渐成熟。在儿子儒勒的帮助下,他开始在自家的花园里观察昆虫,完成了第一卷《昆虫记》。
儒勒是几个孩子中最有天赋的一个,被法布尔视为接班人。然而,1879年儒勒因病夭折,年仅十六岁。法布尔悲痛欲绝,他决心离开奥朗日,并在塞里尼昂买下一块荒地,打算度过余生。
法布尔在塞里尼昂度过了三十六年。妻子逝世后,1887年他娶了比自己小四十一岁的女仆,又生了三个孩子,保罗、波琳和安娜。
在昆虫和孩子们的陪伴下,法布尔感到了生命的力量,渐渐找回了内心的平静。他继续潜心研究昆虫,将观察笔记写成十卷《昆虫记》,于1879到1907年间陆续出版。众多朋友和崇拜者非常支持他,荣誉也接踵而来。1913年,当时的法国总统雷蒙德?庞加莱还亲自造访荒石园,为法布尔颁发法国国家人物奖(l'hommage de la Nation),称赞他“以专注的观察、深刻的洞察力和亲切的情感观察那些最卑微的小生灵,并作出了伟大的发现”。
法布尔终生笔耕不辍,直到1915年逝世。
《昆虫记》已经有不少译本,其中不乏优秀之作。但是,先前的译本有一个共同的缺陷,就是昆虫名称大都根据法语俗名直译,不够严谨。如第十四章的主角孔雀天蚕蛾,法语俗名直译为大孔雀蛾,或大孔雀蝶。如果用这个名称在网络上搜索,就只能找到《昆虫记》中译本相关的资料,查不到具体的物种信息,更找不到学术界对于这种昆虫的描述。
这种翻译有时候还可能造成误解。如法语中的“松毛虫”其实指的是松异舟蛾,属于鳞翅目舟蛾科,主要分布在欧洲南部和北非地区;中文学术文献中的松毛虫指的是枯叶蛾科松毛虫属(Dendrolimus)。同样,法语中的“黑蚂蚁”“灰毛虫”,对应的中文名分别应为黑毛蚁、地老虎。法布尔对自己观察的昆虫一般都能鉴定到属,怎么会出现黑蚂蚁、灰毛虫这样笼统的名称呢?
当然,这个问题不能完全归咎于译者。先前的译本大多翻译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当时网络还不够发达。要根据法语俗名找到学名,进而查找中文正名,如果没有一个开放的互联网是不可能完成的。今天,我可以用维基百科查找一个物种在多种语言中的描述,用谷歌学术查找相关的研究,用国家动植物博物馆的数字标本馆查找物种的中文正名、分类信息。我无法想象,在几年前的网络环境下我要如何完成这一任务?亨利?福特说过,“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应当样样都通一点,并且对某一方面样样精通(A well-educated man should know something of everything and everything of something.)”。我认为互联网最大的作用,就是让越来越多的人能够达到这个标准。
借助网络的力量,本书对昆虫名称和昆虫解剖学中的专业名词都尽量进行了规范的翻译。也许蝈蝈、松毛虫这样的翻译看起来更亲切,也更容易理解,但是我认为《昆虫记》首先是一部科普作品,它在科学上的价值远大于文学,不应该为了语言美而牺牲科学性。况且,人们对螽斯、松异舟蛾的名字感到陌生,这恰恰说明科普还做得不够好。
最后,感谢严莹、陈娉莹、应征、陈染在本书翻译过程中给我的专业帮助和热情支持。
戚译引
2016年3月9日
试读章节
即使将鸽子送到几百里外的地方,它也能回到自己的鸽棚;燕子在非洲越冬之后,能够远渡重洋回到家乡,找到自己的旧居。在这漫长的旅途中,它们是如何确定方向的呢?是依靠视觉吗?
达尔文这位大师承认,动物有一种人类不具备的,甚至根本无法想象的能力,它指引着鸽子、燕子、猫、石蜂还有其他动物回到自己的居所。至于这是不是感知磁场的能力,我对此不作定论,但能够为证明这种能力的存在做出一些贡献,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荒石园里丰富的实验品中,我首先要介绍著名的红牧蚁,又叫红悍蚁,它们像亚马孙人一样捕猎奴隶。它们不善于哺育后代,也不知道怎么寻找食物,就算食物就在眼前也不知道伸手去拿。所以,它们需要一些佣人来准备食物,操持家务。为了壮大自己的家族,红牧蚁会抢劫附近不同品种的蚂蚁,把蛹搬回自己的窝里。不久后,蛹羽化了,变成了勤快的佣人。
在六七月炎热的午后,我常常看到这些亚马孙人从营房出发,踏上征途。它们的队伍足有五六米长。如果一路上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它们便保持着整齐的队形继续前进。一旦发现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蚁丘,领头的蚂蚁就停下来,聚成乱哄哄的一堆,后面的蚂蚁大步跟上,越聚越多。一些侦察兵前去打探情况,发现这是个假情报,于是蚁群重新排好队,继续往前走。这伙强盗大摇大摆地穿过花园,消失在草丛中,随后在远处重新出现,又钻进枯叶堆里。它们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黑毛蚁的巢。红牧蚁一哄而上,冲进放着蛹的育儿室,然后带着战利品跑出来。此时,在这个地下城堡的门口,一大群黑毛蚁赶来保卫它们的财产。战斗双方的力量实在太悬殊了,结果毫无悬念。红牧蚁轻松获胜,每一只都用大颚叼着一个蛹,满载而归。对于不了解亚马孙奴隶制习俗的读者来说,这个故事可能非常新奇;但很抱歉,我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否则就离这个关于昆虫回窝的主题太远了。
这伙强盗出征的距离时远时近,取决于附近黑蚂蚁窝的数量。有时候它们只要走十几步,有时候却要走上几十步,甚至更远。只有一次我看到它们走出了花园。这些亚马孙战士翻过四米多高的围墙,一直走到附近的麦田里。它们并不在乎要走哪条路。无论是裸露的地面、茂盛的草坪、成堆的枯叶,还是乱石堆、砖墙和杂草,它们都一视同仁,没有特别喜欢或不喜欢的道路。
然而,红牧蚁回窝的路却是十分确定的。出发的时候走哪条路,回来的时候就走哪条路,无论它多么曲折,多么坎坷。它们带着战利品,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那条路受到各种意外事件的影响,往往七拐八拐,十分复杂。但是,原来走过哪些地方,红牧蚁就一定要再次经过,这是一条雷打不动的纪律。即使带着猎物赶路更加辛劳,也更加危险,它们也要原路返回。
假设红牧蚁先前穿过了厚厚的枯叶堆。这条路十分凶险,它们每一刻都有可能失足坠落,然后不得不从洼地里爬上来,爬到摇摇晃晃的枯枝上。等走出这个错综复杂的迷宫,蚂蚁们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然后,它们狩猎归来,带着沉重的战利品,还要再次穿过这个迷宫。如果要避免这番劳累,它们该怎么办呢?只要稍微拐个弯,就有一条平平整整的好路,离枯叶堆不到一步,但它们就是看不到。
有一天,我看到它们沿着池塘围栏的内侧走着,准备出去抢劫。刚好在前一天,我把池塘里养的两栖动物换成了金鱼。北风劲吹,从侧面朝着蚁队猛刮,把整整一排蚂蚁都吹到了水里。金鱼马上围过来,张开大嘴把落水者吞了下去。路途多舛,它们还没有翻过这天堑,就已经损失了一半的兵力。我以为它们回来的时候会走另一条路,免得再次经过这个鬼门关,然而它们没有这么做!这支队伍带着蚂蚁的蛹,又踏上了凶险的路途,于是金鱼得到了双份的天赐美餐:蚂蚁和它的猎物。红牧蚁宁愿再一次损失大批人马,也不肯换一条路线。
这些亚马孙人几乎每次出征都会选择不一样的路线,每条路都歪歪扭扭,十分复杂。很可能是因为这点,它们才不得不每次都原路返回,否则很难找到自己的家。如果不想迷路的话,它们就别无选择,因为它们只认得这条来时的路。当松异舟蛾的幼虫离开巢穴,到另一棵树、另一根树枝上寻找更美味的松针时,它们会一路走一路吐丝,然后沿着路上的丝回到窝里。这就是昆虫为了避免迷路采用的最简单的方法:用丝线标记路途。然而,相比松毛虫和它们幼稚的标记,石蜂和其他昆虫辨识方向的方法大不相同。
红牧蚁虽然也属于膜翅目,但认路的办法相当有限,这从只能原路返回巢穴就能看出来。它们是不是也在某种程度上效仿了松异舟蛾幼虫的办法,在路上留下了某种痕迹呢?它们没有制造丝的工具,没法留下指路的丝线,但它们也许在路上留下了某种气味,比如甲酸,然后凭借嗅觉的指引找到回家的路。这种说法得到了广泛的认同。
有人认为蚂蚁依靠嗅觉认路,并且它的嗅觉器官似乎就在那不停抖动的触角上。我不想草率地对这种说法表示赞同。第一,我不太相信嗅觉器官位于触角上,理由前面已经说过了;第二,我希望用实验证明红牧蚁不是依靠嗅觉指引方向的。
我常常整个下午都守在红牧蚁的巢穴旁边,等待它们出窝,但总是无功而返。这实在太费时间了,所以我找了一个比我清闲得多的助手,这就是我的小孙女露西。我对这个捣蛋鬼说过蚂蚁的故事,她很感兴趣。她曾经目睹了红牧蚁和黑蚂蚁激烈的战争,看着红牧蚁抢劫婴儿的场面若有所思。她心中充满了神圣的使命感,对于自己小小年纪就能为科学这位贵妇效劳感到十分自豪。天气好的时候,她在花园里跑来跑去,监视着红牧蚁的行动,仔细辨认它们从蚁窝到抢劫地点所经过的路线。她的热情早就经受过考验,我对她很放心。有一天,当我在书房里做笔记的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砰!砰!“是我,露西!快过来,红牧蚁进了黑蚂蚁的窝了,快过来!”
“你能认出它们走过的路吗?”
“能,我做了记号。”
“做记号?你是怎么做的?”
“我像小拇指58那样,把白色的小石头撒在它们走过的路上了。”
我跑出房间。一切正如同我那位六岁的助手所说的那样。露西事先准备了小石子,一看到红牧蚁的队伍走出兵营,就紧紧跟随,在它们走过的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撒上一些小石子。现在,红牧蚁刚刚从黑蚂蚁的窝里出来,准备沿着石子标记的路线回家。两个蚁穴之间的距离大约为一百步,这样我就有时间进行事先策划的实验了。
我拿来一把大扫帚,把红牧蚁走过的路扫干净,扫过的地方大约有一米宽。我把地面上的尘土扫到一边,把别处的尘土扫过来。如果原先的尘土上有什么味道,那么没有了这些尘土,红牧蚁一定会晕头转向的。我在它们走过的路上选了四个点进行实验,每两个点之间相隔几步远。
红牧蚁大军来到第一个被截断的地方。它们显然十分犹豫:一些蚂蚁掉头走开,然后走回来,又再次掉头走开;另一些蚂蚁在道路断开处徘徊着,似乎想绕过这个陌生的地方。先头部队原先聚在一起,有几分米宽,现在却分散到方圆三四米的区域中。越来越多的红牧蚁聚集到路障前,乱作一团,不知所措。最后,终于有几只红牧蚁斗胆踏上了被扫过的那段路,其他的蚂蚁也跟了上来。还有一些蚂蚁绕了个弯,最后也回到原先的路上。在其他被截断的地方也是如此,蚂蚁们先是犹豫不决,然后直接穿过去,或者从侧面绕过去,最终走到了原来的路上。即使受到我的百般阻挠,红牧蚁还是沿着小石子标出的路线回到窝里。
实验似乎能够证明嗅觉的作用。在道路被截断的四个地点,红牧蚁都显得很犹豫。虽然它们仍然能够原路返回,但那可能是因为我扫得不干净,还有一些带气味的尘土留在那儿。一些蚂蚁能够绕开被扫过的地方回到原路,可能是受到了被扫到一旁的尘土的指引。所以,在赞同或否认气味的作用之前,我们最好还是在更严谨的条件下重复实验,这一次得把有气味的东西彻底清扫干净。
几天后,我认真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露西出去侦查,并很快向我报告蚂蚁又出窝了。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在六七月间的下午,天气潮湿闷热的时候,尤其是雷雨来临之前,这些亚马孙人几乎肯定要出门的。露西还是把小石子撒在蚂蚁走过的地方,我选了几个合适的地点,开始动手了。
我找来一根给花园浇水的水管,把它一头连在给池塘供水的水龙头上,打开了阀门。蚂蚁走过的路被汹涌的水流冲断了,这水流宽一步左右,长得没有尽头。水急速冲刷着地面,把地冲得干干净净,冲走了所有可能带有气味的东西。我用大量的水冲了差不多一刻钟,当蚂蚁抢劫回来,走到附近的时候,便放慢了水的流速,让地面上的水层变得浅一些,免得蚂蚁太费劲。现在,如果红牧蚁必须原路返回,就得走过这摊水。
红牧蚁犹豫了很长时间。后面的蚂蚁已经跟上来,和先头部队会合。它们走上了露出水面的石头,走进急流之中。前面没有垫脚石,水流卷走了那些走在最前面的蚂蚁,然而它们并没有丢下猎物。它们在水比较浅的地方停下来,或者搁浅在河岸边,然后又开始寻找能够过去的浅滩。几根稻草被水流冲到这里,停在水中,这就是蚂蚁要走过的危桥;几片干枯的橄榄树叶也成了它们的渡船,上面坐满了带着行李的乘客。几只最胆大的蚂蚁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运气,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就抵达了对岸。我还见到几只蚂蚁被水流冲出两三步远,在积水周围上了岸,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不过,即使队伍一片混乱,即使面临着被淹死的危险,也没有一只蚂蚁抛下自己的战利品,它们宁死也要守住这财产。总之,蚂蚁大军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算渡过了急流,并且还是沿着原来的路线走。
我想红牧蚁不太可能是依据气味的指引走过去的,因为水流早已把地面冲干净了,并且在蚂蚁经过的时候仍然不断有水流过来。那么我们来做一个新的实验:假设地面上有蚂蚁留下的我们闻不到的味道,那么我们用一种更强烈的、人类能闻到的味道来掩盖它,会怎么样呢?
我在第三个出口处等待着,在蚂蚁要经过的路上用刚从花坛里采来的新鲜薄荷叶擦了擦。然后,我把薄荷叶盖在稍远一些的地面上。蚂蚁似乎毫不犹豫地走过了用薄荷叶擦过的地方,在盖着叶子的区域跟前犹豫了一下,也走过去了。
第一个实验是用水流冲刷地面,第二个是用薄荷叶改变路上的味道。在这两次实验之后,我觉得再也不能认为蚂蚁是依靠嗅觉的指引,沿着先前走过的路回家了。我们需要做一些其他的实验,来进一步了解这个问题。
现在,我不对地面进行任何改造,而是用大量的纸把蚂蚁走过的路盖起来。我把旧报纸铺在地上,用小石子压住。这层报纸完全改变了道路的外观,却不会完全改变可能存在的气味。蚂蚁在我铺好的路前迟疑了很久,甚至比遇到水流的时候还要犹豫。它们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绕着报纸的边沿走走,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最后才走进这个未知的地段。它们终于走过了报纸,然后又像往常一样,沿着旧路回去了。
前方还有另一个陷阱在等着这些亚马孙人。我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黄沙,而地面本身是偏灰色的。这一点点的装饰也足以让蚂蚁起疑,它们也犹豫了一下,只是这一次停留的时间没有遇到报纸的时候那么长。最后,它们也翻越了这个障碍。
我用沙子和报纸设下的障碍并不能清除地面上可能存在的气味,但蚂蚁都在障碍物前面停了下来,表现出同样的犹豫。所以,我们可以证明指引蚂蚁回到蚁穴的不是嗅觉,而是视觉。每一次我用各种方式改变道路的外观,比如把地扫干净,用水冲地面,铺上薄荷叶、报纸或与地面颜色不同的沙子,蚂蚁都会停下来,试图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是的,就是视觉,但蚂蚁的视野非常狭窄,只要移动几块小石子,就能改变它们眼中的地平线。因为蚂蚁只能看到很近的东西,所以只要铺上几张纸、几片薄荷叶或一层黄色的沙子,或者用水冲刷地面,用扫帚打扫地面,甚至是更小的改动,都能使它们看到的景色面目全非。蚂蚁大军带着战利品,一心想赶紧回到窝里,在遇到这些未知的景物时显得十分焦虑。它们之所以能够穿越这些地方,是因为在反复试探的过程中,一些蚂蚁认出了远处自己所熟悉的东西。其他的蚂蚁相信这些千里眼,就跟着它们走过去了。
如果红牧蚁不能精确地记住沿途的景物,那么即使有良好的视觉也是不够的。一只蚂蚁的记忆力!它会是怎么样的?它和我们的记忆有哪些相似之处吗?对于这些问题,我还没有答案,但我只要用几句话就能证明昆虫有很强的记忆力,能够牢牢记住自己去过的地方,而且记得很准确。我曾经多次见到这样的现象。有时候,红牧蚁所洗劫的蚁穴里战利品太多,一次搬不完,或者到达的地方有很多蚁穴,它们就会反复光顾这里。于是,在抢劫过后的第二天,或者两三天后,它们又会回来。这一次它们不再四处搜寻,而是精确地沿着上一次走过的路,直奔有蛹的蚁窝。我曾经用小石子沿着亚马孙人走过的路设下路标,大约每隔二十米放一颗石子。两天后,我看到它们沿着这条路再次出征,从一颗石子走到下一颗石子。我看着石头路标对自己说,它们会从这里经过,然后从那边走,然后它们真的就这样做了,从一个路标到下一个路标,几乎分毫不差。
如果蚂蚁在路上留下了气味,那么几天后这气味还会留在那儿吗?谁都不敢这么说。所以,红牧蚁认路靠的就是视觉,还有它们对地点的记忆。它们的记忆至少可以保留到第二天,甚至维持更长时间。这记忆力十分忠实可靠,它指引着蚂蚁走过各种各样的地貌,沿着之前走过的路前进。
在陌生的环境里,红牧蚁又会如何应对呢?对地形的记忆这时候没有用处,我假定它们从未到过这个地方,对这里没有记忆。那么,它们会不会像石蜂那样,凭借哪怕是比较有限的辨识方向的能力,找到自己的蚁窝,或者和蚂蚁大军会合呢?
这支大部队并没有到过花园里所有的地方。它们特别喜欢花园的北边,显然每次往那个方向出征都收获颇丰。所以,它们出门抢劫的时候一般往北走,不过我偶尔也会在南边碰到它们。这样看来,它们对花园的南边虽然不算一无所知,但也不特别熟悉。让我们看看如果把一只蚂蚁带到这里会发生什么。
我在蚁窝的附近守着。当蚂蚁大军带着奴隶回窝时,我拿着一片枯叶靠近它们,让一只蚂蚁爬上来。我并没有用手去碰它,就把它带到了大部队南边两三步远的地方。这足以让它离开熟悉的环境,彻底晕头转向。这只蚂蚁回到地面上,开始了冒险,它始终用大颚叼着战利品。我看着它时而朝着与队伍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还以为自己正在奔向同伴;时而又往回走,一会儿往右,一会儿往左,把各个方向都试探了一边,却始终没有遇到队伍。这个好斗的奴隶贩子就在离队伍两步远的地方迷路了。我做过几次实验,结果都是一样的。蚂蚁晕头转向,游荡了半小时都没有找到队伍,甚至离队伍越来越远,只是它们从来不会放下抢来的蛹。它们最后到哪里去了?它们抢来的蛹又怎么样了呢?我真没有耐心一直跟着这些迷路的强盗。
重复这个实验,不同的是把红牧蚁放到花园的北边,那么它会犹豫一会儿,朝各个方向试探,最后还是能找到队伍。它认得这些地方。
所以,这种蚂蚁肯定没有其他膜翅目昆虫所具备的方向感。它只能记住去过的地方,仅此而已。只要偏离了相当于人类走两三步的距离,红牧蚁就会迷失方向,没法和同伴团聚;但即使把石蜂带到几公里外,它们也不会在陌生的空域中迷路。只有少数几种动物拥有这奇妙的能力,而人类却不具备,我曾对此感到十分惊讶。人与动物的差别很大,这不免会引起争论。然而现在,我们仅仅考虑两种不同的膜翅目昆虫,它们之间的差异非常小。那么,为什么几乎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两种生物,一种具备这样的感觉,另一种却不具备呢?多了一种感觉,这个特征可比身体结构的差异要大得多,我等着进化论者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案。
——节选自《昆虫记?红牧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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